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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1、淮漣初下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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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開始的三年,是淮漣最落魄的時光。

那時候,她剛剛學藝下山,帶著一個酒葫蘆四處亂走,像落魄的文人墨客,兜裏只有幾文錢,沒有多少活可以幹,有了這一餐,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裏。幸好她不愛喝酒,這個酒葫蘆是她工作用的道具。

她的師父是個白衣飄飄的美男子,當初上山學藝的時候,師父可沒有說下山後要過這種苦命日子。十幾年的諄諄教導,讓淮漣以為自己下了山會成為天下蒼生的救世主。在她心目中,師父就是菩薩般的存在,令人敬仰和供奉。但是三年前她的師父不讓她再供奉下去了,他站在山頭,白衣翩翩,目光憂郁,“阿漣,你應該下山歷練一番了。”

那時候她正蹲在一邊幫他烤山雞。

“師父,我下了山,誰給你燒飯?誰給你洗衣服?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?”淮漣聽到後絲毫沒有興奮,因為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很多遍,結果都以他反悔告終。因為他是個生活白癡,沒了這個小徒弟,可能他會被餓死,或者臟死。

美男子轉過頭,目光依舊憂郁,凝視著自己的女徒弟,“阿漣,你還是下山吧。為師不能再耽誤你了。”然後他看著竹枝架上烤得油光水亮的山雞,走過去陪著淮漣蹲下,“這或許是為師最後一次吃你烤的山雞了。”

說完就直接伸出手要拿過那只雞,淮漣拍開他的手,“還沒烤熟……”師父憂郁地看著她,“好吧,給你吃。”

在吃雞肉的同時,他還不忘囑咐淮漣,“你現在就下山吧,不用擔心為師。”

“馬上?”

含著一口雞肉,他說話含糊不清,“馬上!”

“這麽急?”淮漣不敢相信地追問。

“屋子裏有給你準備的東西,你拿上就走吧。”他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品嘗野味。

淮漣站起來,看著跟山雞奮戰的師父,“那……我走了……”

“走吧。”他擡起頭揮了揮手,要是他吃完這只山雞,她還在這裏,他就會開始想念她的各種好,那樣的話他恐怕又會反悔,所以趁現在他還有山雞陪伴,暫時不需要她的時候,他得趕快讓自己徒弟下山歷練。

哎,竟然依賴徒弟在這個份上,是他這個做師父的失敗。

淮漣跳起來,然後以百米加急的速度跑到小屋子,桌上放著一只小布包,還有一只酒葫蘆。淮漣斜挎起這只小布包,然後提溜著酒葫蘆的繩子,風一樣地跑出來,遙遙地,她師父憂郁地看著她,她現在就像一只離開籠子的鳥。

淮漣遙遙地朝他揮了揮手,“師父,這次不準反悔了哦,我走了,你自己多保重。”邊說邊走,等她說完的時候她已經一溜煙跑到了下山的小路,她師父望著她遠去的背影,目光憂郁,自己果然是被嫌棄了嗎……

所以淮漣第一天下山的感覺就是,太爽了!

第二天,她的感覺很快就變成:太慘了!

因為師父竟然沒有在小布包裏放銀子!這個世道,沒有銀子寸步難行啊。回去?淮漣蹲在小客棧的走廊下,學著她師父憂郁的表情,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,回去估計她就不能再下山了。估計現在師父已經開始抓狂沒人給他準備飯菜,沒人給他洗臟衣服了……

她想,自己好歹也是有點野外生存能力的,打打山雞兔子之流不算難事,問題就是她不能流連在這繁華小鎮上了,又得跑到荒郊野外去,那這跟在山上有什麽區別!不行不行,她要努力賺到錢。

憑著自己的手藝去賺錢!淮漣又馬上熱血沸騰起來。

於是,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。因為她遇到了一個什麽也不關心,只關心他口袋裏的小錢錢的奸商。此等奸商,人族、鬼族、流族裏天下第一,無人匹及,做她這一行的,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這個人都先要抖上一抖,不是他厲害,而是他口袋裏錢多。

淮漣遇上這號人物之後,從此不再翻身,被他扣留在窮鄉僻壤的小鎮上足足三年。轉眼,她苦鬥三年,依舊掙紮在溫飽線上,更可悲的是,她竟然三年沒有攢下一文路費。歸期不定,也不知她那個小白師父如今活得怎麽樣了。為了掙錢,她倒是每天都在練習手藝,如今也算是熟能生巧了。

至於與她苦大仇深的人,名字叫柳三水。

淮漣的工作,往高大上來說,是收魂者,實際上,就是收屍。那些沒人理的,死在荒郊野外,或著冤死的,鬼卒不肯收或者不能收的魂魄,都歸她管。收了這些魂,她才可以從那個人裏領點錢,去供給自己的日常開支。

生意好的時候,晚上她就不用露宿野外了,可以去城裏的客棧安靜地睡覺。

生意不好的時候,她就要很可憐地睡在一株楊柳樹上,與夜空相伴。

想到別人都是白衣飄飄不染纖塵的樣子,再低下頭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衫,她不禁感嘆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啊。

淮漣不是唯一的收魂者,但是這片地區歸她管。她生活的年代,剛好是盛世,戰爭基本沒有,鄉間偶爾有仗勢欺人的惡霸,頂上還有個算是清廉的好縣令。江湖上也少了很多門派火拼,因為那幾年剛好出了個大家都服氣的武林盟主。

因此,淮漣的活不多。

她開始琢磨換一個地方。兜裏的錢越來越少了。

那一年年末,下了大雪,下了三天三夜也沒有停。

大家都躲在家裏不出門,大街上除了雪,還是雪。還有個沒生意的淮漣。這座小鎮被大雪封住了,裏面的人不出去,外面的人進不來。除了吃喝拉撒,小鎮的人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好做了。

淮漣太窮了,身上披著破破爛爛的衣袍,頭發也很多天沒有洗了。窩在廢廟裏的乞丐看到她,都很熱情地邀請她進去坐坐。淮漣搖搖頭,挺直背一臉傲嬌地說,“我跟你們不一樣。”說著話的時候,她腰間懸著的酒葫蘆咣當地響了。

是有生意了。

淮漣用最後三文錢買了一葫蘆的釀米酒。酒裏飄著一抹剛收的冤魂。

是外鄉的人,騎著馬墜入冰窟窿裏凍死了。他是冤死的,因為那匹馬被人做了手腳,帶著主人專門往危險的地方跑。至於是誰要害他,就不是淮漣能管的了。

這種滿懷怨氣的魂,鬼卒是不要的。

但是鬼族裏的商人要,這也是淮漣的買家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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